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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回顧的歷史時刻/阮銘 這個集子的誕生純屬偶然。今春的一個週末,林黎彩女士邀我參加她與朋友的聚會,遇到李筱峰教授。他贈我一套《台灣史一百件大事》,還囑我把自己散見於報刊的文字編集出版。 這使我頗感為難。因為我的想法,時評之類文字,隨著時代的進步,自然成為過去,人們是不會也無需回顧的,所以寫完即忘,並不保存。對李教授的囑咐,只漫應之曰:找找看吧。 不料李教授很認真,隔天就告訴我已找好玉山社出書。接著玉山社總編輯魏淑貞小姐主動幫我搜集文章,選編刪節,確定書名。 集子即成,魏小姐說要有篇序。那當然非李教授莫屬,沒有他就沒有這集子,李教授也欣然執筆。日前魏小姐又囑我寫自序。我有什麼可寫呢?也許該回答一下自己的疑問:這些文字值得回顧麼? 答案是:也許值得,在特定的歷史時刻,現在正是這樣的歷史時刻。 歷史的進步不是一條平坦大道。時快時慢,甚或有時倒退。我曾說自一九八六年蔣經國開放黨禁、報禁,台灣開的是一列民主快車。人們原來期待二○○○年總統大選實現政黨輪替,從此可以擺脫國民黨內盤根錯節的舊勢力羈絆,使民主台灣更加向上提升。 然而歷史未必遵循人們的善良願望。去年三˙一八之後,不願意看到這列民主快車繼續前進的力量在海峽兩邊迅速集結。 第一步逼退國民黨主席李登輝。李登輝執政十二年,始終一貫堅持民主化、本土化、革新保台的團結路線,聯合以黃信介、彭明敏為代表的黨外民主改革力量,團結全國民眾,克服國民黨的反改革勢力的分裂反抗,使台灣成為民主政治和自由經濟的東方典範。李登輝又是抵制中國霸權吞併民主台灣的「麻煩製造者」,高舉「台灣主體」、「台灣主權」旗幟,領導全國民眾安全度過中國霸權製造的武力犯台威脅。 國民黨不肖子弟逼李下台、「消音」的目的,是砍掉這面旗幟,另樹「中國主體」、「中國主權」旗幟;變更這條路線,推出叛李打扁、聯共滅台的分裂路線。 第二步發動罷免民選總統陳水扁。這是國民黨不肖子弟糾集立法院內分裂勢力演出的一場奪權醜劇。共產中國獨裁者江澤民不滿意這場失敗的演出,給梳裝打扮送上門去求見的國民黨演員吃了閉門羹。 第三步,配合共產中國「聯合反獨鬥爭綱領」,在民主台灣內部掀起「一中」爭端,製造分裂危機。 民主台灣(即中華民國)與共產中國一邊一國,存在於海峽兩邊。這是一個簡單的事實,與意識型態無關。無論你信仰自由,信仰共產;擁護柯林頓,追隨江澤民;都改變不了這個簡單的事實。所謂「一中」,不管你「憲法一中」、「九二共識一中」,都是安徒生童話裡國王身上那件「新衣」,李登輝時代早被戳穿的自欺欺人騙局。今天居然又被國民黨分裂集團從歷史垃圾筒裡撿出,當做他們聯共反獨、叛李打扁、「消溶」台灣主體、台灣主權,毀黨滅國的不二法門。 國民黨不肖子弟大開歷史倒車,竟也有自封「主流聯盟」的執政黨不肖子弟跟著上車,沆瀣一氣,在台灣政壇空手揮舞子虛烏有的「一中」新衣,要陳水扁總統脫光身子穿上。這倒使我昔日所寫、早該過時的文字,成了破除今日分裂分子聯共反獨、毀黨滅國「不二法門」的利器。所以我才敢說,這集子裡的文字也許值得回顧,在這樣的歷史時刻。 末了還有一點餘言。有學生問我:不少中國民運人士反共,為何對兩岸問題卻站到國民黨分裂派一邊參與「一中」騙局?為何你的主張、文字與他們不同? 我的回答很簡單:觀察一個人,不必管他屬於哪個黨派、學派,參與何種運動,標榜什麼主義,那都是隨時可變換的招牌;重要的是看他有無「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這是陳寅恪寫在王國維墓誌銘中的十個字。陳寅恪在五四時期被歸於保守的「學衡派」,我卻認為這十個字是五四精神的最高概括。 五四時期百家爭鳴,學派林立。真正做出歷史貢獻的,各派都有。「學衡派」的陳寅恪、「語絲派」的魯迅,都是「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的典範。相反的,「奴才之思想,依附之精神」也是各派都有;魯迅把他們概括成六個字,叫做「做戲的虛無黨」。不管打的什麼招牌:自由主義、無政府主義、三民主義、馬克思主義,都是做戲。哪裡有真信仰?所以叫「做戲的虛無黨」。 中國的民運、台灣的政壇也一樣。有的繼承了「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有的繼承了「做戲的虛無黨」,反共是做戲,「一中」也是做戲。有人要看,老闆叫做,他就做。有的老演員,當年舊老闆叫他反共,他就演「殺朱宰毛」;今天新老闆叫他聯共,他就演「一中宰李」,還演得活龍活現,血灑舞台呢。 台灣長期受外來政權統治,拒絕「奴才之思想,依附之精神」較難立足,所以堅持「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尤為可貴。判別二者不難,就像天天在電視上罵人的一位「大師」,號稱他人人敢罵,該「自由」、「獨立」了吧?但聽下去就明白,他無一字敢罵飛彈對準台灣人民、子彈瞄準中國百姓的共產黨獨裁者,亦無一字敢罵出錢雇他的金主,這就是典型的奴才思想、依附精神,而且天天在為他的金主用奴才思想、依附精神訓練台灣子弟。或許這也是台灣人的悲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