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蘭因碩果 序|梅淑貞 9
熱烘烘的麵包 15
每日一粽子 17
前朝食譜 19
合桃酥 21
一年之煮 23
金蓮之鋪 25
夢裡餛飩 27
一鍋熟 29
喫的震盪 31
老鼠島之麵 35
海南飯店 38
炒炒冷飯 41
說膽固醇 44
素菜甜點心 47
蛋糕的記憶 50
銅鑼灣咖啡座 53
從掃把到蛋撻菠蘿 56
牛蒡之淡.鰻魚之美 59
紙上煲湯 62
細說魚頭•輕訴琵琶 65
衣帶漸緊終不悔之拿鐵情重 69
衣帶漸緊終不悔之魯肉情濃 73
靈與肉漸行漸遠 77
紅樓迷湯 81
試試大四喜 85
極品雞飯何處尋 89
廚房三十一春 93
茶餐廳之味 97
除卻檳榔不堪食 101
從掃把星到海南麵 105
港大私房菜與麵王 109
理想的阿參叻沙 113
真假栳葉 116
米粉頌 119
紅豆成雪成霜 122
此麵本作托托聲 125
百轉豬腸(粉) 128
藍花花 131
蠔門日宴 134
怎一個淋字了得 137
百年尋麵 140
這般花花草草由人嚥 143
酒為醫 146
粿角噙香 149
羅惹的名字 152
灌甜湯 155
念念快熟麵 158
清真點心 161
蛇竇的秋夜飯 164
校內校外咖啡室 167
窮吃滋味好 170
冷飯殘羹之美 173
不種瓜偏得瓜 176
甜鹹湯圓 179
食貓麵 182
媽媽牌住家菜 185
那莪律訪香 188
新新世界 191
蒸肉餅 194
上高樓飲早茶 197
炒粿條之香 200
香噴噴丫鬟 203
豈只釀豆腐 206
肉蒲團送飯 209
冬陰有功 212
黃油麵 215
蝦麵變奏曲 218
老餅 221
清爽格拉布 224
蝦麵的靈魂 227
苦瓜讚 230
酸辣王昭君 233
香茅與雞 236
魚湯 239
豆乾倘賣無 242
一路吃下去 245
邊走邊吃 248
萬隆和爪哇 251
湯湯水水 254
炆和燜 257
豬的回憶 260
此鹵非那滷 263
越臭越香 266
賓至如歸 268
砂煲之美 270
馬愛泰 272
米粉好侍候 275
紅白咖喱麵 277
米粉桑拿 279
泰妃有雞 281
拉扯茶餐廳 283
上大人 286
此線綿綿 289
老好豬腳 292
蛋頭的自白 295
十號食堂 298
綁粽子 301
突襲麵包店 304
圍城的吃 307
愛上野菜 310
慢火煮青蛙 313
麵包店再突襲 316
論盡腸粉 319
咬碎銀芽 321
鯨豚恨 323
迷豚記 325
全民國飯 327
鶴髮愛雞皮 329
滿庭芳 332
園中劍 335
菜單 337
重訪通菜街 340
煲仔飯穴 342
齋腸、炒麵、粥 344
L君嗜甜 346
港吃南洋 348
綾魚成球 350
心疼冰淇淋 352
汁撈飯 354
蝦寶寶 356
吃到福建去 358
為吃而活乎 360
舊味乍現 362
舊味最堪記 364
陳皮時光 366
黃瓜冤 368
豆芽屈 370
日安二奶巷 372
咖喱兩狀元 374
明星茶室 376
寧真勿假 378
殺手泡菜 380
雲吞誰作主 383
青春有價 385
得個桔 388
428飲食日誌 390
後記|沒得吃 394
內文摘錄
蘭因碩果
序|梅淑貞
為何〈梅得食〉會成為專欄名,記得並非是這隻生產雞蛋的母雞的主意,因為這三個字念起來諧音「沒得食」,對一名滯留異鄉數十年且長期處於冇啖好食的為食貓來說,無疑是戳中要害。
既然是個離家幾十年來沒有機會吃過幾頓安樂茶飯的饑民,竟然能逮到機會擠入《光明日報》那份〈吃東西〉星期刊去,莫非是那位名正言順的食神主編,太過高估了一輩子僅曉得畫餅充飢紙上談兵的「冇得食」饑民乎?
自己在為這本《梅得食》選集選稿時,瀏覽那堪比一匹布般長由許通元傳來的檔案目錄文選,看到什麼〈一鍋
熟〉、〈米粉頌〉、〈真假栳葉〉、〈粿角噙香〉、〈豆乾倘賣無〉、〈羅惹的名字〉、〈炒粿條之香〉、〈念念快熟麵〉、〈冷飯殘羹之美〉、〈此麵本作托托聲〉、〈這般花花草草由人嚥〉這類題目,一望而知都是些舒國治所說的「窮中吃」,並非什麼高檔的美食佳餚。如此這般的「窮中談吃」,別說什麼米其林星級食肆,就連一點星光或星塵都沾不上。
而窮吃不只是指阮囊羞澀,因此未能天天上餐館酒樓嘆世界吃大菜,而且也通常是指無物可食之窮。遇到家裡的伙頭統領如親戚廚娘或柬國卡卡休息的日子,就得為一日那兩餐或三餐不知往哪裡變出來而苦惱。
一些不知就裡的舊雨新交聽到居住的社區是老城區一帶時,無不露出羨慕的神情:「PJ Old Town啊,那邊很多東西吃的哦!」
為了不想多費唇舌解釋,這名住在老城區已超過四十年的老居民,便也點頭附和:「是耶,好多東西吃耶!」
他們怎會知道這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阿姨,每日所心心念念的,特別是那些睡不著又不小心想到假牙那張〈八肚夭〉清單的夜晚,無非是一碗珊珊姨粿條湯,或是碗紅色蝦油浮面的福建麵,又或者是日落洞巴剎角頭羔丕店,那檔據說曾在不知什麼名堂的檳城咖喱麵擂台賽中勇奪榜眼的高竇貓阿叔海鮮咖喱麵。
而身無彩翼的久困於谷中城數十載的谷民,在窮極無物可落閘之下,就連想起無色無相,只有一把芝麻和幾抹蝦膏點綴的檳城圓滾滾豬腸粉,都會悠然神往不勝低迴。
寫了幾年近似發「豆芽夢」(真的曾寫過一兩篇讚頌白豆芽和黃豆芽的〈梅得食〉豆芽文)的貧民之食文章,一日遇到素有「知食份子」之譽的林金城先生,他略為皺起眉頭地對區區以及身旁的友人解釋:「我寫的文章和她不一樣。」
這個當然。一輩子只懂得對魂牽夢縈的家鄉美食作出「很好吃」、「味道很夠」、「湯很鮮甜」、「麵條彈
牙」、「鑊氣十足」等等大路俗詞套語批評的煮到來就吃的為食貓,與尋根究底探索食物地圖,以及所吃之物的前世今生的知食份子,根本是不同級數。
那麼是如何「獲邀」寫起門外漢般的飲食文章來?
完全是無心插柳。2006年開始在也是由早慧主編的月刊《亞洲眼》寫名為〈無重點〉的專欄,既然擺明車馬是「無重點」,所以是想到就寫噏得就噏,早主編完全讓區區自由發揮。有一期的篇名為〈糕糕香〉,說的是在家自己動手蒸港式蘿蔔糕。說是「自己動手」並不完全正確,因為那時候從金邊飛過來才三四個月的柬國卡卡,不只會煲湯煮餸,還是名華語說得比本國華人還要滑溜的資深而風流都往下流的標致「阿小」。她的主人婆,即是在下,只是負責採購材料與在旁邊指指點點而已。
就因為寫了這篇蒸糕文,當日也身兼《光明日報》總編輯的彭主編,竟會想到叫這個也在該報寫著〈把握今朝〉專欄的業餘文字搬運工,去為準備改版為《吃東西》的《光明日報》星期刊寫寫「吃香喝辣」的文章。
「吃香」固然是吾所好也,「喝辣」更是我所欲也。但天可憐見,區區的所謂「吃香」,只不過是炸得香香的蒜頭蔥頭這等替主角添味道的〈香噴噴丫鬟〉而已;而所謂「喝辣」,亦不外是平民小吃如咖喱麵蝦麵所提供的下了加料辣椒的辣湯罷了。
口味如此大路,竟然大模廝樣寫了將近兩百篇的〈梅得食〉,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未看到早主編遞過來的《梅得食》目錄前,一心以為單是近兩百篇的「窮吃」稿已可成書,殊不知主編卻另有想法,竟然追溯至〈前朝金粉〉的九十年代到〈把握今朝〉的兩千年去,找出卅一篇講飲講食特別是與檳城民間小吃有關的「中古」舊文。
這是何等的眼界。若是自選的話,肯定會乖乖牌的煮到來就吃,既然書名為《梅得食》,那就百分百自同名的專欄稿中取材,以為這樣就完全符合主題。
但主編卻回到區區在1993年開始為《中國報》寫〈前朝金粉〉的時期去。看到〈熱烘烘的麵包〉那篇,想起在1967
年因印著「英女王頭」的舊貨幣和「全盤本土化」的本國新貨幣雙雙跟隨英鎊貶值,因而引發的罷市以致演變成種族騷亂,最後須出動到戒嚴和軍警鎮壓的驚心動魄經歷,彷彿才發生在昨日。
五十七年過去了,仍然覺得在1967年那整個戒嚴時期,華蓋街冷藏公司剛出爐的白麵包,是天下無敵的至上美味。
因為這篇發表於將近卅年前的麵包文,因為〈每日一粽子〉、〈合桃酥〉、〈老鼠島之麵〉、〈前朝食譜〉、〈海南飯店〉等等的回憶中美味,這才驀然發覺,原來最了解自己的,是於1971年4月某日於友聯文化所認識的小小妹妹頭。
若不是她,就不會有〈前朝金粉〉、〈把握今朝〉、〈梅花觀〉、〈梅得食〉、〈無重點〉這些專欄文字,就連無中生有的「梅詩二集」,即現版的《梅詩集》,也是由於二十年前的「合璧」才會有〈紅樓尋詩〉。
近日錦忠在臉書寫連載式的《蕉風》和《學生周報》故人舊事,勾起不少曾經是「網中人」的集體回憶。早慧和區區皆曾受惠於這兩份刊物,而彼此的友誼還因此超越了半個世紀。今次出版這套共七本的選集得她當主編,更是拜當年在友聯所種下的蘭因,才會結下今日的碩果。
2024年2月1日
內文摘錄
熱烘烘的麵包
小時候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愛情會和麵包扯在一起。慢著,先要解釋一下,「愛情與麵包」這個動人的詞句是我從「麗的呼聲」的「空中小說」那裡聽回來的。小朋友當然不懂什麼是愛情(其實我當時是似懂非懂,我以為好像謝賢和嘉玲在電影裡熱情擁吻便是愛情),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把麵包提升到和愛情相提並論的地位,因為我們一家人和我們的鄰居以及所有我所認識的同學和朋友都只喫飯,麵包根本沒有地位。只要一天沒飯喫,我便會餓到手腳發軟,但即使一年沒麵包喫,我也毫不在乎。我知道愛情十分重要,因為電影裡那些人物一旦失去愛情便會要生要死,但是麵包呢?我就從來沒見過有人會因為失去一塊甚至整個大麵包而要死要活。所以我不明白這句話。
打從一年級的第一天開始,我便從來沒有帶過麵包上學。我在學校裡所喫的點心都是從食堂買的,它們可以是麵條糕點到冰水無花果,但絕對不會是麵包。中學時有個外號叫做「生鏽牙」(因她姓杜,又因為長期箍牙,而英文字「牙」和「杜」同音,故有此外號)的同學,每天在「放喫」時間裡都啃著兩片又乾又硬的白麵包。我這個麵包絕緣體便好奇的問她,天天都喫麵包難道不怕嗎?誰知她竟一副聽天由命的答不喫麵包又喫什麼。我聽了大喫一驚,原來有些人對食物竟然毫無想像力與創造力到這個「不喫麵包便無以維生」的境地。
不久後,我便得到我應得的報應,我瘋狂的愛上了麵包。那是1967年的年底,檳城發生了一場大規模的騷亂,然
後整個島便進入了戒嚴狀態。二姐的裁縫店仍然開著,不過卻是關起門來工作。媽媽在戒嚴放寬的時間內送飯送咖啡過來,我們緊張而又感覺新鮮的喫著。水足飯飽之後,聽到華蓋街的冷藏公司在售賣剛出爐的麵包,竟然不怕被子彈掃射的危險,偷偷溜出去買。噢,新鮮的熱得燙手的熱烘烘大麵包,沒有切成一片片,用手指搯進它的比棉絮還要軟的白肉內,然後再放進口裡,真是好喫得不知人間何世。吃飽飯後,我竟然還可以再獨自吞下一個可切成十多片的麵包。在戒嚴的那幾天裡,我真是趁機博亂,大吃特吃熱烘烘的麵包,盡情享受麵包對人類的恩賜。從此便不再說「麵包有什麼好喫」這句話。
中國報〈前朝金粉〉,1995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