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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個太陽在湧來的歲月中冒出頭頂」
黃翔,一九七○年代中國民主啟蒙運動及新詩運動的重要人士之一,出生於一九四二年,至今受到六次監禁,還未能有任何一部作品能在大陸公開出版,只見錄於少數當代文學選集及地下刊物中。黃翔在一九八一年時,於大陸的文學刊物《堀起的一代》中寫道,「千萬個太陽在湧來的歲月中冒出頭頂」,那是我們難以想像的盛況,對現在台灣的我們而言,革命的時代已過,不論是全世界在六○年代的造反,或是台灣近一輩菁英們在八○年代的學運,都杳然逝去,革命的情感及其重量,完全喪失。在這樣的環境下,黃翔的引介其實是格格不入的,我們並沒有那樣極大的理想與浪漫,或者某種無以名狀而讓詩人狂熱的東西,一切都不再是重要了,亢奮的人群、黑夜高舉的火把、斗大的標語、高昂的呼聲、油印的刊物………這種種,在台灣現在的時空下,只是用來想像浪漫情懷的元素罷了,然而,這卻是詩人真實的生命。
詩人還陷落在這樣的困境中;「一個咆哮的星球。一個自存的宇宙。我們每個人都在詩中尋找自己。我們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詩的競爭者和詩的競選對象。」。詩人還是必須怒吼著。詩人還是浪漫而近乎天真的期待文學帶來的「大爆炸」。詩人依舊在抗爭、反叛、懷疑、抗爭、反現實、超現實。這種種,都是我們無法想像的,還有什麼價值堪稱為價值,還有什麼理想堪稱為理想,我們,在台灣的人們,是怎樣也不可能理解黃翔創作的過程、脈絡、痛苦等等,我們至多去試著瞭解罷了。正是因為這樣,黃翔的引介才是重要的,因為那是與我們「截然不同」的人啊。
這次桂冠出版的三本黃翔選集,《總是寂寞》是詩與散文集;《沉思的雷暴》主題是「詩論與詩化哲學」;而《鋒芒畢露的傷口》主題是「文論」、針對中國大陸當代詩文學提出意見與新的觀點。如果我們將黃翔抽離他所生長的環境、那個打壓囚禁他的大環境,那麼,黃翔的作品必然不是現在的樣子,他也不需要選擇自由度最高的詩來作為哲學的陳述,或者他也不再需要高聲疾呼。於是故,黃翔及他所處的環境是獨特而珍貴的,詩人試圖燃燒著我們早已不重視的熱情、同時也受難著。從現在台灣的角度來閱讀黃翔,提供了一種浪漫的、理想的、革命的觀點,如果那能夠刺激些什麼,就產生了價值。刺激和多元是重要的,如果我們早就不再在乎什麼,也不再追求什麼,那麼,詩人讓我們看到了是有人還在乎什麼、追求什麼的,以及、幾不可聞的、所謂、燃燒生命創作、這件事。
就詩論及詩化哲學而言,黃翔也是極為可觀的,自希臘亞里斯多德以降,至叔本華、尼采、齊克果、馬塞爾(Marcel, Gabriel)等帶著詩意的哲學毋寧說是帶著哲學味道的詩,是黃翔始終在努力的領域。我們經常會故作世故老練的將想要把「詩」與「哲學」融併的人視為自大、狂妄、不自量力,詩人與哲學家往往會被人民所背叛及拋棄,兼具兩種身份的人只是得到加倍悲慘的待遇罷了,然而,還是有人嘗試努力著,無論嘗試的結果如何,那種勇敢,那種「未完成」,都是令人敬佩的。
那是我們很難看到的另一種風景:「千萬個太陽在湧來的歲月中冒出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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